一块小映奶糕

【万聆】酒

（一）

万雪夜以前是不沾酒的。

这得益于恋红梅日复一日的教诲，而反面教材便是那剑道失意后整日喝酒买醉的万曙天。

“可别和你的父亲一样，只在醉中忘却痛苦。”恋红梅看一次说一次，当着万雪夜的面说。小小的万雪夜看得到父亲的痛苦，也看得到酒精给予的短暂的忘却。可是，烈酒真正是好物么？

久而久之，万雪夜也讨厌起酒来。都是它让父亲沉溺其中难以抽身，而且，酒的味道又呛又辣，一点也不好，就和伤害父亲的那些人一样。

于是，年幼的万雪夜从此下了决心，无论如何都不沾酒，害了父亲的东西，她也讨厌。

（二）

“女儿红？”

“是啊，女儿红。”聆秋露枕在万雪夜腿间，抬手把玩她的发丝，“我家便有一坛。待我嫁你时，我们可是要用此酒宴请亲友的。到时你可得把我爹亲给喝下去喔。”

“哈。新婚之夜该是与你喝交杯酒，怎能与老丈人比高下。”万雪夜俯下身子，吻了吻聆秋露的额头。其实，万雪夜自己也不清楚自身酒量如何。不过，日子还长，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练——在聆秋露面前，万雪夜又认为，所谓的酒精又成了幸福的好物。

（三）

这是万雪夜第一次喝这么多酒。

没有什么别的缘由，她就是想喝，与她的父亲同样——沉醉一次，暂时忘却那些让人心碎的记忆。万雪夜提了八九坛酒，挨着墓碑坐下，揭了封盖便一顿猛喝。

她要醉，醉到能看见爱人才罢休。万雪夜倔强地与自己约定，这辈子就任性胡来这么一回——为聆秋露，为她自己。酒不是她要的女儿红，只是普通酒酿。那卖酒老翁还笑眯眯提醒万雪夜：“少年人啊，女儿红可是要和新娘喝的。你今晚就要成亲了喔？”

想到这儿，万雪夜低下头去，闷闷地将一杯白酒洒入黄土——她要秋露与她同饮，不论这是否是合乎情境的女儿红。万雪夜已经有了些许醉意，酒才喝了三四坛。

万雪夜感到一阵晕眩，胸口堵得慌，但她自认为十分清醒。于是，万雪夜强压下不适的感觉，喝了一坛又一坛。烈酒入喉，烧得心肺滚烫，好似要在她心底烙下一个印记。

明明已经喝成这样，为什么还是难受？万雪夜想不明白。父亲在骗她，秋露也是。

谎言，都是谎言。酒浇不灭愁绪，她和秋露也扛不过流言蜚语。就连醉了就能见着爱人这种话，也是谎言。

万雪夜把脸埋在臂弯里，不知道该做什么。她只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——父亲没死，秋露没死，他们都在等自己回来。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爆发，直直把万雪夜拖拽到崩溃的边缘。万雪夜想起父亲给她过生日，想起秋露温暖的笑，想起酒馆边的一个醉汉。她也想像那人一般完完全全醉倒，什么也不用想，心里就不会空空荡荡。

困意席卷万雪夜全身，她靠在墓碑边，渐渐睡着了。以前她喜欢倚着树睡，秋露会给她盖上一床毯子，然后等她醒来。

现在没人等她醒来了。梦里的万雪夜觉得很悲凉，甚至不愿再醒。

但她还是醒了，被早晨的寒气给冻醒的。昨夜的酒劲还未消散，万雪夜在心理疲惫之余，又给自己带来一个生理负担。

她记不得自己有没有梦到聆秋露，昨晚的酒把她喝得断片。或许有在梦里见过，又或许没有。心中那点零星稀碎的渴望，跟这些酒一样，留在了昨天。

万雪夜感到眼眶酸涩，脸上湿漉漉一片。她抹了一把脸，分不清是晨露还是眼泪。